傍晚,父亲在电话那头口齿不清地说,他到了火车站,买了凌晨三点南下的火车票,行李暂存车站寄存处;还问到重庆工商大学该坐哪路公共汽车?电话里一片嘈杂声,我费劲地听清楚了他讲的一切。我对他说,花一元五角钱,坐403路可直达学校。
我已上了大三,父亲不曾来过我就读的大学。大一入学时,我执意只身前往。我说,路途不远,一下火车就有专车接到学校,你们干嘛杞人忧天?最终我还是一个人走了,头都没有回。
在学校后门,见到正冲我打招呼的父亲。借助路灯微弱的光芒,我勉强看清他穿了身黄棕色的西服。为了使乡下的父亲能对我的大学留下一个较好的印象,我便匆忙带父亲在校园里逛了一圈。在朦胧夜幕的掩护下,本来不大的校园,却被我绕来绕去像是走迷宫一样地遛了一圈。此时的我还为自己这种精心策划自鸣得意,全然未顾鞍马劳顿的父亲。
在带他去宿舍前,我像嘱咐小孩似的一再提醒父亲,进门时他们会对你说叔叔好,你要说你们好。因为在家乡方言中没有“叔叔”这样的称呼,我怕他一时反应不过来。推开门,发现宿舍内只有一个同学在睡觉,他的鼾声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。父亲坐在我的桌前,先后拉开了桌子的两个抽屉,问它们是不是属于我的。我告诉他,是的。他又看着桌上摞得高高的书本,想伸手拿一本翻翻,还没有触到书,又畏首畏尾地收了回去。我恐怕其他同学会突然一拥而进,更会使父亲局促不安,就急忙撒谎说,该去吃夜宵了。于是我们下楼,来到校外。在闪动霓虹灯的街道上,父亲与我边走边聊,说他在广东打工,现在工作清闲,但是工资少得可怜;说他每天都管开门、关门什么的,其余时间翻看有关体育彩票的报纸,并给别人买彩票支着儿。有时还写通知牌,他为写好这板书,苦练了三个月,画完了两个大本子,字确实有了长进。我带他到重庆热闹的人民广场看夜景。爷俩找个地方刚坐下,他就一下“土崩瓦解”了。他脱下鞋子,捋起裤褪,全身放松下来,不修边幅了。我见身边走过的几个女孩,看着父亲开心地大笑,对他说,把鞋穿上吧,父亲却说,不了,脚太酸了。晚上十点多,我们到桂圆路一个小吃店吃炒饭。进店刚坐下,他便起身把邻近三个桌子上的茶壶一齐拿过来,把茶水倒进我们的杯子里喝掉。炒饭上来了,父亲见了,一个劲地责怪我太铺张浪费,说点一份就够两人吃了。他的表现,不禁让我想起了小说《一碗阳春面》。
饭后,他要去重庆火车站。我们取了行李,直奔候车室,车站服务员堵着送站的人,不让进去。父亲只好扔下行李,像那些散聚的民工一样,席地而坐,但又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。坐在地上的父亲长叹地对我说,还有四个小时,该咋熬呀!他叫我买一份报纸,用它来打发时间。我把一份《重庆晚报》递给父亲,他问我多少钱,我说五毛钱(其实是一元钱)。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,说你回学校吧,好好读书。
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,什么也没有说,转身就走。我知道父亲在盯着我看,但我硬是没有回头,因为我怕自己的眼泪会流下来——其实直到那趟车进站,我都没远离火车站。凌晨,在不很拥挤的进站旅客中,我一眼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父亲,我的眼泪终于禁不住地流了下来。是的,父亲土气、吝啬,甚至还有点市侩,可是,他是生我养我的父亲,我深爱着的父亲……
1、联系上下文理解词语:
杞人忧天: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鞍马劳顿: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2、大一入学时,“我”执意单身前往学校的原因是( )。
A、路途不远,有专车到学校。
B、怕同学笑父亲土气,不愿同学们看到他。
C、“我”已经长大了,可以一个人独自出远门了。
3、文中找出与画线处句子相对应的句子。
4、文中哪句话最能表现出父亲是一个有上进心的人?
5、“我”不愿父亲在宿舍多待一会儿和“我”瞒着父亲在站外陪他等了4个小时的火车是否矛盾?为什么?
6、你想对文中的“父亲”或“孩子”说些什么?请写在下面。